2017年5月29日，武漢斗魚嘉年華現場。圖/視覺中國

騰訊與網易此前已在游戲領域正面交鋒；業內人士認為，中小游戲公司要么站隊要么淘汰

3月13日，極光大數據發布的《2018年3月直播app行業研究報告》顯示，市場滲透率最高的三款直播app分別是斗魚直播、虎牙直播和YY，市場滲透率依次為4.25%、3.61%和3.33%。排名前兩位的斗魚和虎牙，近期正因為同時獲得騰訊的投資成為關注焦點。

3月8日，騰訊砸下69億元分別投資游戲直播巨頭虎牙和斗魚，一時間，這種雙賽道押注行業頭部玩家的舉動，讓業界矚目。

“現在斗魚和虎牙都成為了騰訊系，以網易為首的國內其他游戲公司獲得流量入口的成本越來越高，也愈發受制于騰訊。”直播行業資深觀察者信婉分析稱，“直播作為游戲大流量入口存在，為游戲、電競和泛娛樂帶來更多用戶和可能。這些都是騰訊意欲打造的體系，那么現在它希望做這個入口的壟斷者。”

目前游戲直播在游戲產業鏈中還擔負著宣傳、推廣游戲的作用。“《絕地求生》此前差點因為各種原因夭折，正是直播讓其越來越火，甚至已發展成為繼《王者榮耀》后第二款國民游戲。”資深玩家Hat向新京報記者表示，“現在感覺直播已經是一個宣傳游戲的渠道了，誰將直播平臺握在手中，誰就有推廣的話語權，甚至還能打擊扼制同行發展。”

根據極光大數據統計，王者榮耀是最受直播app用戶青睞的游戲。分析認為，騰訊正是用投資直播平臺的方式，鞏固自身在游戲行業的地位。未來無論是虎牙還是斗魚誰成為行業龍頭，最終獲利的都是騰訊及其所掌控的游戲業務。

“今后游戲市場已經很明朗了，幾乎所有的渠道都握在騰訊手上，其他的中小游戲公司面臨的就兩個選擇：站隊或者淘汰出局。”行業資深觀察者老L說。

兩大游戲直播平臺宿命爭斗：流量的戰爭

2月14日消息，虎牙知名公會渝萬公會跳槽斗魚平臺，爆發“2018年游戲直播第一分手案”。盡管雙方就惡意轉會、欠薪等觀點各執一詞，但在業界看來，這一行為仍是兩大平臺在互挖人才、團隊資源上的明爭暗斗。

“優質主播是直播平臺的核心所在。各個平臺為了‘將死’同行，除了開高薪、提供各種優質資源留住自身主播外，用豐厚待遇‘撬角’同行主播，也是業界常態。”服務國內某直播平臺的林飛(化名)稱。此前林飛所在的直播公會就曾先后輾轉過幾家直播平臺。“在這個圈子里跳來跳去很正常。哪一家給的待遇、資源更好，通常就會選擇‘轉會’。”

相互挖角早已不是第一次。虎牙和斗魚從誕生起，似乎就被外界貼上了“天生對手”的標簽。近幾年來，雙方沒有停止過交鋒。

有媒體報道稱，在斗魚創建初期，為了搶奪當時熱門游戲《英雄聯盟》的主播資源，斗魚負責人陳少杰曾承諾給民間高手玩家以ID冠名的獎勵。很快，《英雄聯盟》排行榜上七成以上的玩家ID加上了斗魚的前綴。這些民間高手以人均1萬的價格，一次性轉化成了斗魚的品牌并以主播身份簽入斗魚平臺。冠名活動以400萬元，換來斗魚DAU(日活)3個月翻10倍。斗魚也在完成早期主播積累后，順利拿到了紅杉資本2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

斗魚展開對虎牙的“進攻”。有媒體報道稱，斗魚曾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花費6000萬從虎牙挖走多名主播，這些主播帶來大量粉絲流量，讓平臺日活用戶數得到空前提升。斗魚也得以成功躋身游戲直播領域頭部玩家位置。

斗魚和虎牙開始了漫長的“挖人大戰”。除了此次渝萬公會從虎牙跳槽斗魚外，近半年時間里，虎牙斗魚兩大平臺之間發生了多起主播互換門庭的變動：2017年8月，虎牙知名主播嗨氏宣布轉會斗魚;2018年1月，斗魚英雄聯盟知名主播毒紀正式簽約虎牙直播。

“圈內平臺互相挖人太常見了。通常大主播都會被幾個平臺盯著。”林飛表示，“大主播擁有數百萬的粉絲，對直播平臺來說，得到這些主播意味著得到龐大的流量。畢竟粉絲追的是主播個人，他很少會在意主播所在平臺。”

直播行業資深觀察者老C分析稱，“平臺如此賣力地搶奪資源，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吸引更多的粉絲和流量，成為行業頭部玩家。一旦成為頭部玩家，才能引得更多的投資。”

老C告訴記者，如今國家政策對直播的內容和方式監管日趨嚴格讓直播平臺發展速度減緩，資本對平臺的日趨冷淡也讓不少平臺開始轉向海外市場。“現在國內直播平臺趨勢很明顯，巨頭想著如何上市，小平臺則思考著出海的可能性。”

33億元比拼70億元，誰是“直播第一股”？

如今游戲直播圈內尚沒有平臺上市的案例。“直播第一股”所代表的意義，被眾多直播平臺看在眼里。誰能率先上市，就會獲得大量的資金流，只要手握重金，就能花大價錢砸下心儀的主播，更有底氣和對手進行比拼。“有了主播、資金等資源，自然容易耗死對手，進而形成行業一家獨大的局面。”老C說。

上市不僅能為平臺帶來資金和資源，更是當下平臺打破發展桎梏的最佳突破口。“盈利模式單一向來是直播平臺的痛，也是禁錮直播行業發展的行業天花板。”3月15日，直播行業資深觀察者信婉分析稱，“盡管直播平臺營收可觀，但最大的收入模式仍然是廣告以及粉絲打賞，很難再找到其他盈利模式。”

從數據來看，直播平臺用戶規模已經開始增速放慢，而此前曾看好直播行業的資本也開始興趣缺缺。據艾瑞咨詢《2017年中國泛娛樂直播平臺發展盤點報告》統計，2015年泛娛樂直播平臺獲投資事件共45起，2016年前三季度投資數據為37起，最后3個月僅有4起。而據騰訊科技報道，2017年直播行業只發生17起融資并購。

“現在IPO已經被行業平臺視作最后的突破機會。”信婉稱。

虎牙率先發招。

3月6日，歡聚時代發布2017年Q4財報和年報。財報顯示，2017財年第四季度，公司實現凈營收36.265億元，同比增長46%。由YY和虎牙構成的流媒體收入達33.685億元，占比高達92.9%。其中YY流媒體收入26.758億元，虎牙營收6.927億元。同時據國內多家媒體報道稱，歡聚時代就虎牙直播已經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了IPO申請文件。

記者在查閱歡聚時代2017年財報時發現，2017年第一至第四季度，來自于虎牙部門的流媒體直播業務營收分別為3.826億元、4.418億元、5.524億元、6.927億元。

“從財務報表上看，虎牙已是一個實現盈利的直播平臺。”信婉表示，“這意味著，虎牙有望成為國內第一個在美上市的游戲直播公司。”

老對手的動作，自然被斗魚看在眼里。3月8日，斗魚CEO陳少杰發朋友圈表示，斗魚剛獲得騰訊獨家融資6.3億美元，同時表示斗魚將配合騰訊深耕游戲直播領域，做好游戲與直播行業的戰略協同。

這不是騰訊第一次投資斗魚。根據公開報道，在此輪融資之前，斗魚先后獲得過4輪融資。2014年6月，獲得紅杉資本的2000萬美元的A輪融資;2016年3月，獲得由騰訊領投的1億美元B輪融資;2016年8月，獲得由鳳凰投資與騰訊領投的15億元融資;而在2017年11月，斗魚再次對外宣布其上半年完成了D輪融資，盡管具體金額并未對外公布，但業界估計這筆融資高達10億元。有報道稱，在完成本輪6.3億美元融資之后，斗魚已經完成了折合約70億元人民幣的融資。

2018年1月，業內就傳出斗魚欲赴香港上市的消息，斗魚直播COO程超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斗魚有IPO計劃，仍在籌備中。

就在斗魚獲得騰訊融資的同一天，3月8日，虎牙也宣布獲得來自騰訊的4.6億美元投資。據稱，騰訊也獲得以公平的市場價格繼續收購虎牙的股權，并最終獲得虎牙50.1%的投票權的權利。據媒體報道，這筆融資是虎牙繼2017年5月獲得由中國平安保險海外(控股)有限公司領投的7500萬美元A輪融資后的第二輪融資。虎牙2次共融資折合約33億元人民幣，遠低于斗魚的70億元量級。

“這可能是兩家平臺在IPO上市前最后一次融資。”行業資深人士老L分析稱，“而騰訊兩家均介入的手筆，意味深長。”

“現在斗魚和虎牙爭奪誰才是直播第一股，誰先成功登陸IPO，誰的話語權無疑更重。”老L表示。

但盯著這個頭銜的，不僅是斗魚和虎牙，泛娛樂直播領域巨頭映客也計劃著IPO。

映客早在2017年9月就曾計劃通過借殼上市，盡管最終失敗，但據國外媒體報道，映客擬2018年赴香港上市，并計劃募集3億美元。2017年12月宣亞國際終止收購映客，映客創始人兼CEO奉佑生曾回復新京報記者稱，資本化是一個重要節點，手段也多樣，映客會在合適的時機選擇更合適的方式。

左擁斗魚右抱虎牙：騰訊出手，混戰暫緩

騰訊出手投資兩家直播平臺自有考量。作為游戲業界龍頭的騰訊，除了專注于游戲本身外，對游戲生態鏈上核心環節的直播領域同樣重視。

3月7日，全國人大代表、騰訊CEO馬化騰對媒體表示，游戲在騰訊盈利中所占的比例在下降。騰訊也在探索發展短視頻、直播等新興社交平臺。

“這一聲音預告著騰訊對游戲鏈條環節的重視。而投資斗魚、虎牙平臺，正是騰訊希望能掌控這一環節所做出的動作。”信婉這樣看待馬化騰的表態。在她看來，虎牙和斗魚這兩大巨頭本身在游戲領域的地位和行業影響力，也吸引著騰訊。

極光大數據新發布的《2018年3月直播app行業研究報告》顯示，滲透率最高的三個直播app分別是市場滲透率4.25%的斗魚、3.61%的虎牙和3.33%的YY。數據統計顯示，在過去半年時間里，斗魚、YY和虎牙的DAU均值分別為670.8萬、580.6萬和474.6萬，名列行業前三。

“騰訊出手將前三中的兩大公司攬到懷中，如此一來，在今后的游戲直播領域中，騰訊的話語權顯然更重。”信婉分析稱，“而之所以會選擇投資兩家公司，這一貫是騰訊在游戲領域的常見手段。”

這一說法被老L所認同。對于騰訊“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行為，他認為，之前騰訊看準一個行業，通常是選擇行業中前2名的其中一家進行投資，而往往剩下的一家很可能會被同行投資，這樣的后果往往是雙方展開燒錢大戰。“現在騰訊直接買行業前2來兩邊同時下注，一方面可以對沖投資風險，未來不管哪家獲得成功，騰訊都能從中獲利;另一方面也不給行業對手打燒錢戰的機會。”

騰訊在此前MOBA類游戲(多人在線戰術競技游戲)走紅時，曾同時期推出了《王者榮耀》和《全民超神》;如今吃雞類手游火爆，騰訊同樣推出數款類似游戲。在保持和同行競爭之時，旗下游戲也和“同門兄弟”比拼。

“事實上，騰訊的介入對兩家公司也有好處，雖然不會停止彼此間的競爭，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告別無序比拼。”業內資深觀察者林石(化名)向記者分析稱，“在兩家直播平臺都在積極準備IPO之時，暫緩混戰能更加全力以赴。”

林石認為，現階段都是兩家巨頭沖擊IPO的關鍵時刻。如果出現此前無序挖人，相互之間惡性競爭等手段的話，很容易對彼此爭當“直播第一股”的計劃造成變數。現在讓兩家公司在主播、資源爭奪中都回歸理性，更有利于IPO。

騰訊棋局：對手網易，小公司站隊或淘汰

財報顯示，騰訊2017年第三季度總收入652.1億元，同比增長61%，其中游戲業務營收是268.44億元，占比41%;而網易第三季度凈收入為124.78億元，同比增長35.5%，其中游戲業務凈收入為81.12億元，占比達到了65%。可以說游戲業務是兩家企業業務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

此前騰訊與網易在“吃雞大戰”中已經正面交鋒，如今騰訊投資虎牙斗魚背后，可能也與網易的直播布局有關。

2018年2月，網易公布了2018網易直播戰略——ALLSTAR計劃，宣布將至少拿出3億用于主播人才培養，并向全直播行業開放IP授權合作及游戲內外曝光合作。

老對手大舉進軍直播領域的信號，自然引發騰訊的警惕。

“此前因為動作慢了，讓網易憑借《荒野行動》和《終結者2》，幾近把吃雞手游壟斷，直到騰訊接連出了2款絕地求生后，才扳回局面。”信婉表示，“如今網易宣稱布局直播戰略，騰訊肯定不愿意看到老對手擴大在游戲鏈條上的勢力。”

此前有媒體報道稱，如今直播在游戲產業鏈中已占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絕地求生》就是一個完全被直播帶火的游戲。如果游戲廠商能夠把持住直播平臺，對于電競聯賽生態，新游宣傳，打擊競品來說都是非常有利的武器。

和斗魚長久以來資方有騰訊的身影不同，此前虎牙的A輪投資方并沒有騰訊，此次獨投虎牙的舉措，背后或許正是騰訊不愿看到虎牙加入到競爭對手陣營當中。

“現在騰訊投資了斗魚和虎牙，讓網易越發失去先手。”信婉認為。

事實上，騰訊正在逐步將網易游戲從渠道端和社交關系端全面鎖死，而網易面臨的將是如果無法及時有效地打破這一局面，其大力打造的電競游戲在未來發展中將受到極大扼制。

3月20日，記者進入虎牙和斗魚直播搜索發現，在斗魚直播分類中，當下最熱門的“吃雞”類游戲只有騰訊旗下的《絕地求生》、《全軍出擊》、《刺激戰場》和《荒島特訓》等幾款游戲，而網易的《荒野行動》和《終結者2》早已下架。

當記者在虎牙上搜索《荒野行動》時，只看見百余位主播在進行游戲直播，其中粉絲最多的直播房間，粉絲數也僅為2000多人，遠落后于騰訊《刺激戰場》中600多位主播，而直播房間動輒十余萬的觀看人數。

“此前網易的《荒野行動》在斗魚上擁有單獨的板塊。”林飛稱，喜歡吃雞游戲的他曾嘗試著在斗魚上直播過這款游戲，但很快因為不明原因，板塊被撤銷，他也跟著轉換了直播平臺，“有傳聞說是網易作為版權方，禁止騰訊系的斗魚播出《荒野行動》相關內容。但也有人說騰訊好像為了主打自家的吃雞游戲，不允許《荒野行動》出現。具體原因誰也說不清楚。”

盡管網易也有自己的游戲直播平臺——CC直播，但記者查閱獵豹大數據所統計的周活滲透率(APP周活躍用戶數/中國市場總周活躍用戶數)時發現，截取2月26日-3月4日期間，中國直播APP TOP10第一位為YY，周活躍滲透率為1.3081%，第二名為虎牙直播，周活躍滲透率為0.5535%，第三位為斗魚直播，周活躍滲透率為0.4673%。而CC直播排名僅在第33位，周活躍滲透率0.0154%。

“現在斗魚和虎牙都成了騰訊系，以網易為首的國內其他游戲公司獲得流量入口的成本越來越高，也愈發受制于騰訊。”信婉分析稱，“直播作為游戲大流量入口存在，為游戲、電競和泛娛樂帶來更多用戶和可能。而這些都是騰訊意欲打造的體系，那么現在它希望做這個入口的壟斷者。”

“今后游戲市場已經很明朗了，幾乎所有的渠道都握在騰訊手上，其他的中小游戲公司面臨的就兩個選擇：站隊或者淘汰出局。”老L表示。新京報記者 覃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