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考生因病截肢：想戴假肢打籃球

7月31日，在病房內，龔偉高考后因病截肢，手術后父親為龔偉的右腿按摩。 新京報記者 王飛 攝

赴京求醫確診為滑膜肉瘤，高考成績超一本線62分被燕山大學錄取，治療費仍有70萬缺口

龔偉已經20多天沒“站”起來了。

左小腿處鉆心的疼痛，斷斷續續折磨他近3年。今年7月7日，他被確診為滑膜肉瘤。

龔偉的主管醫生表示，惡性腫瘤一旦轉移到肺部、肝臟等器官，將危及生命。為防止惡性腫瘤細胞擴散，7月11日，龔偉左腿膝蓋下方被截肢。

這位18歲考生，今年高考成績554分，超出重慶市一本線62分，被燕山大學通信工程專業錄取。

龔偉說，他熱愛籃球，喜歡籃球運動員庫里的球技。“等病好了，戴上假肢我還會去打籃球。”

高考前15天突發急病

7月7日，18歲的龔偉被查出患有滑膜肉瘤。

病癥來臨前，并非沒有預兆。三年前，在上高一時，龔偉常常覺得，左小腿處“不舒服”。跺腳的時候，有類似肌肉拉傷的疼痛感。

“以為打籃球扭傷了腿”，母親鄧紅梅帶著他，到當地醫院檢查。“醫生說是靜脈曲張，開了幾個月藥。”吃完后再去檢查時，他被診斷為血管變形。

鄧紅梅隨后帶著龔偉來到重慶附一醫院。“醫生說血管變形，25歲后打硬化劑自然就好了。”到去年12月份，龔偉的腿部輕微腫脹，長時間伴隨著疼痛，再次來到該院治療。醫院開了三個月的藥物，“吃完后，腫脹處慢慢消下去，孩子也能正常走路了。”鄧紅梅稱。

家人都以為，龔偉徹底康復了。直到今年5月23日晚上，“突然出事了”。在學校上自習時，他左腿劇烈疼痛，“肌肉被拉扯的感覺”。之后，小腿處再次腫脹起來，比右腿大了將近一圈。“疼得沒辦法走路，同學把我送到校門口。”龔偉說。

當時，距離高考只剩下15天。龔偉但心住院治療會影響高考，此外，經過多年的診斷，他不認為病有多么嚴重。于是，他回到家中，一邊吃藥治療，一邊復習。“實在疼得受不了了，他就吃止痛藥，休息一會兒繼續看書。”龔偉的父親龔朝勇回憶，直到高考前十天，孩子疼得嗷嗷叫時，才放下書本去休息。

6月7日，高考第一天。龔偉一瘸一拐走進考場。考試期間，小腿斷斷續續疼痛。“緊緊地咬著牙，用力繃著腿，幾乎用上全身力氣做題。”龔偉稱，考試期間，額頭不斷有汗珠浸出，順著臉頰滑下來。

防止腫瘤轉移被迫截肢

據龔朝勇介紹，龔偉平時成績十分優秀，全年級2000多人，他的成績一度排到40多名，分數也在580分左右。本來擔心病情會影響到他的成績，但6月24日查分時，他得知兒子考了554分，超出重慶市理科一本線62分。“這種情況下，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容易了。”

當天，處理完高考相關事宜后，龔朝勇夫婦帶著兒子來到北京積水潭醫院看病，由于積水潭醫院床位緊缺，龔偉被安排到朝陽中西醫結合急診搶救中心住院。“沒覺得很嚴重，認為做個小手術就可以好。”龔朝勇稱。

7月7日上午，噩耗傳來。經診斷，龔偉左腿膝關節患有滑膜肉瘤。其主管醫生陳龍介紹，滑膜肉瘤是惡性腫瘤，病變在四肢關節附近，以膝關節最常見。這種腫瘤易轉移到肺部、肝臟等部位，一旦擴散將危及生命，因此，需要進行截肢。

當天上午，醫生將這一消息告訴龔朝勇，“聽完后，感覺世界都在旋轉，接受不了。”妻子鄧紅梅聽到“截肢”兩個字時，坐在病房外的地上，埋著頭哭了半個多小時。

遲疑半晌，兩人將這一消息告訴了龔偉。“不是說，這是良性的嗎?”龔偉說完，沉默了幾秒鐘，“沒事，只不過是截掉一條腿，命總算保住了。”

手術做完后，龔偉比父母顯得更平靜。不僅沒有流一滴眼淚，而且依然很開朗，經常會和同學視頻聊天，也從不忌諱別人談論他的腿。

截肢沒有打擊到龔偉，但是術后的幻肢痛卻不斷折磨著他，他始終覺得小腿還在，那個部位也常常會疼痛。“骨頭被人用力砸、斷裂面的神經被撕扯”，龔偉這樣形容疼痛感。

鄧紅梅每次看到疼得直哼哼的龔偉，眼里的淚“控制不住就往下流”。這時，兒子總會想盡各種辦法安慰她。“他會跟我講霍金的故事，說殘疾人也能成為天才;看到病情比他更嚴重的病友時，他會告訴我說，自己比他們要好得多。”

治療費用仍有70萬缺口

主管醫生陳龍介紹，截肢后，龔偉還需要多個療程的化療。目前，醫院正在討論治療方案，預計整個治療過程全算下來，需要100萬元左右。

100萬，這個數字讓龔朝勇夫婦“陷入絕望”。龔朝勇介紹，他是重慶當地一名司機，一個月收入在3000-4000元;妻子則是當地的普通職員，月收入只有1000元。“兩人的工資加起來，能保障基本生活，但是卻無力支付如此巨額的醫療費。”龔朝勇說。

兒子病倒后，龔朝勇拿出家中10余萬元的積蓄，加上從親戚朋友那邊借來的錢，湊起來一共有30多萬，“還有70萬的缺口”。

7月29日，龔朝勇通過“輕松籌”發起求助，目標金額為40萬元。截至8月1日下午14時50分許，他一共獲得8380次幫助，籌集金額達到300731元，完成了目標金額的75%。

此外，龔偉的校友、同學們得知此事后，自發組織起來為他募捐，“全班50多個同學湊了10000元。”龔朝勇夫婦的同事、朋友也不斷發動周邊的人湊錢，向他們提供幫助。

鄧紅梅稱，兒子患病后，自己經常胡思亂想，“會想他未來的人生，后續的治療費用。”鄧紅梅說，想到這些，自己“一度絕望到不想活”。但是，“病友”的家屬常安慰她說，堅持住，就能熬過去，這種病，考驗的是病人和家屬們的心態。加之這幾天愛心人士不斷捐款，讓她覺得“看到了希望，覺得這條路還是能走下去的”。

■ 對話

“那些逃不過的困難唯有熬過去”

7月31日下午，在骨腫瘤科病房內，新京報記者見到了龔偉。他躺在病床上，并不諱談截肢一事，他說自己失去了一條腿，不影響學習和工作。

7月10日晚上，做截肢手術的前夜，他在QQ上發布消息說，雖然會被軀體束縛，我要的是無限宇宙的馳騁。因為心大，所以即使心懷害怕，也會硬著頭皮上。你們不用擔心，不必緊張，命運早已決定了人生的軌跡，為事在人，成事在天。

新京報：之前知道自己的病情這么嚴重嗎?

龔偉：一直不知道，本以為做一個小手術就能好。直到手術前一天，7月10日，媽媽告訴我說需要截肢。

新京報：聽到這個消息后，怎么想?

龔偉：沒想什么，截肢就截肢了。這是最好的治療方案就行了，(而且)還能省錢。

新京報：有沒有害怕、崩潰?

龔偉：遇上這種事，所謂的無所畏懼是不可能的，但一切慌張與害怕也是無用的，那些逃不過的困難，怎么都躲不過，唯有熬過去。

新京報：你現在已經被大學錄取了嗎?

龔偉：是的，燕山大學通信工程專業。

新京報：對于未來的大學生活有期待嗎。

龔偉：秦皇島(燕山大學)的風景很美，但是也會擔心同學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新京報：有沒有什么規劃?

龔偉：大的方向就是，每天鍛煉，強壯身體，然后就是專心學習。

新京報：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樣的?

龔偉：之前就是想一步一步來，考個好大學。當我看到病房內，有很多病人比我還小時，我覺得以后應該為他們做一些事。

新京報：喜歡什么運動?

龔偉：籃球和乒乓球，比較喜歡庫里、馬龍的球技。

新京報：自己還會去打籃球嗎?

龔偉：如果醫生說沒問題，我一定會去打，我相信戴著假肢依然可以打籃球。

新京報記者 趙凱迪